图书馆是邮局,书本是邮筒,他们的心意在这里寄出,在这里回收。
她和他玩这个“丛林游戏”很久了。
游戏的开始,是那天。看完了那本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的书,她无意间翻到最后一页,看到了他留下的那一行铅字小楷,纯粹是出于好奇,她按着他写的内容,找到了那本他说想要看的书。若干年后,她回想起那日,夕阳暖暖地洒在一排排书架上,她捧着的那本书,像是抹了一层薄薄的蜜,那束阳光,就那样将她引进了那片他和她的迷雾森林。
无言的默契不可思议地在他们之间悄然建立。她看完了他想看的书,就在最后一页写下她想看的下一本书的索书号,他记下索书号,也去找她想看的那本书。那不可思议的默契,还促使了一个绝妙主意的诞生——记下了对方想要看的书后,就把索书号擦掉,这样,即使相隔不同的时空,他们也能知道对方是否看到了自己留下的信息。
她给这个游戏起了个名字,叫“丛林”。每本书最后一页的索书号像脚印,一步步引导他们在看不见路的森林里行走,脚印方生方灭,看不见过往,看不见前路,他们只有彼此,和书本为他们描绘的这一方美丽的世界。
那一天,她如往常翻开他的书,一张小小的纸片飘落了下来,上面是熟悉的小楷——
“肖骁,109,地平线旅行社。”
她笑了,不待把书看完就翻到最后一页,抄了索书号就去找那下一本书。
“李屏,210,流光咖啡厅。”她把自己写的纸片夹了进去。
此后,书本的最后一页除了索书号之外,不时地会多出现几个字,诸如某地的旅游感受,某天奶茶的甜度。这寥寥数语组成的短信,在一张张书页做成的信纸间跳跃,静谧中带着雀跃的气息。
时光,在这一次次传递中悄然流淌。
“抱歉,你只能还书。毕业班的不能借书了。”
她错愕,沉默了一会儿后恳求:“我就进去看看不借出来,可以吗?”
“抱歉,学校图书馆不向毕业班的同学开放了。”图书管理员看到失望的她觉得很可怜,但也只能安慰,“离高考还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,复习还是以课内的书为主吧。”
毕业典礼的那天,她伫立图书馆楼下良久。
“等我回来。”
也不知道她是在跟谁说。她也不知道。
五年后。
学校焕然不似从前,只有那栋古朴的图书馆楼依旧。她从口袋里拿出借书用的信息卡——当年写着“学生”的那一栏,如今已经变成了“教师”。
当年那串数字与字母的组合,她仍烂熟记于心,屏住呼吸,她把书从书架上拨下来,缓缓地翻到最后一页。
“我像是一本你会读的书吗?——骁”
后记:
“李老师刚借走了这本书,这本书就只一本呢,要不,肖老师去找李老师说一下?”
他一路追出图书馆楼外,一个强烈的念头遏止不住地往外冒,他竭力按捺异常的心跳。
“李老师!”
她疑惑地回头。
他看着她笑。
他笑得莫名其妙,她却在下一瞬泪流满面。